2023夏威夷野火事件對照台灣的災難應變管理

 


夏威夷是美國的五十個州之一,但由於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導致它在氣候、地形和天然災害等方面都與美國本土有著顯著不同。夏威夷位於環太平洋地震帶,屬於熱帶氣候,附近的夏威夷熱點導致火山不斷噴發,形成了獨特的火山島鏈。除了火山,夏威夷還經常受到地震和海嘯等與火山活動相關的天災影響。當地政府成立了太平洋海嘯警報中心和夏威夷地震中心等機構,以監測這些天災的危險程度,並在有危險時提前提供民眾避難警示。此外,夏威夷位於熱帶地區,每年6月至11月容易受到颱風影響。最近一次的颱風是2023年8月的朵拉颱風,當時正值夏威夷受到野火侵害,朵拉颱風的低氣壓使野火更難控制。
夏威夷主要由夏威夷緊急事務管理局(Hawaii Emergency Management Agency)協調各部門、單位和社區組織在緊急事件發生時進行應變,夏威夷國民兵(Hawaii Army National Guard)提供物資運輸、疏散和搜救等支援。由於氣候和地理相似,夏威夷和台灣都建立了預警系統和災難整備措施來應對類似的天災,而夏威夷在應對火山和海嘯方面則相較更有經驗。然而,夏威夷獨特的地理位置導致在面臨災難時難以即時獲得本土及其他國家的支援。此外,夏威夷作為美國的一個州,還是會與聯邦政府在緊急事件管理(Emergency management)的政策息息相關,與台灣不同,夏威夷群島的各個島嶼之間也相對獨立,這些都是在應變災難時的弱點。
夏威夷群島的野火問題其實是長期的議題,每年都會有約夏威夷群島總面積0.5%的土地遭受野火肆虐,其中98%都是人為因素所導致。不過細究夏威夷長期的野火問題會發現,夏威夷的「草火循環」以及氣候因素,其實造就了夏威夷容易被誘發野火事件的脆弱體質。「草火循環(Grass-Fire cycle)」指的是外來草種藉由野火來擴張地盤,然而原先的天然植被或人文環境地景在火災事件後,遭野草蔓生侵佔後,會成為更容易誘發野火的脆弱環境,進而形成惡性循環。
夏威夷的茂宜島(Maui)過去因為開墾、畜牧,引進天竺草等外來草種,隨著農場廢耕,這些草蔓生到休耕地。加上每年5-10月本來就是夏威夷的旱季,近年來在全球暖化的加乘影響之下,小規模的野火事件可說是層出不窮,因此地方政府及民眾未必會對於每一次的野火警報給予高度的關注。
2023年8月8日的茂宜島拉海納(Lahaina)市區大範圍的野火事件,疑似是由近郊山坡的電線走火引發(截稿前尚未證實),但當局以及民眾對野火的危機意識鈍化、野火的天災警報失靈,給了野火蔓生的機會。同時北方太平洋高壓加上南方朵拉颶風之間的風壓梯度所形成的強勁落山風,最終讓這場野火燒進拉海納市區,且在一個小時內即延燒到海岸線,市區火勢在延燒2天後將拉海納市區燒成廢墟,造成這場美國百年來最大的火災事件,共有千人失蹤、至少115人死亡、兩千多棟建築的毀損(其中八成以上為民宅),粗估重建所需經費至少50億美元。
回顧茂宜島野火事件的應變過程。野火在8月8日當地時間下午在市區快速蔓延後,火勢以夏威夷當局來說就已經算是失控的狀態。夏威夷當地許多民眾是在見到火勢濃煙或是社群媒體訊息後才開始自主疏散。夏威夷群島各處其實設有天然災害警報器,但在這場災害中卻沒有發揮作用。州政府國民兵與美國陸軍第25步兵師於事發後,隨即啟動火勢撲滅(出動兩台黑鷹直升機及一台契努克直升機做火勢控制)、搜救以及交通控制的應變工作。
夏威夷旅遊局在8月9日發布旅遊建議警告,拜登總統在8月10日宣布夏威夷進入災難緊急狀態,Federal Emergency Management Agency (FEMA,美國聯邦緊急災難管理署)搜救隊也開始在當地展開搜救,有至少430位搜救人員以及43隻搜救犬加入搜救任務。夏威夷衛生部也啟動緊急醫療應變,以市區近郊的拉海納綜合醫療中心為首,除了提供民眾緊急醫療以及心理健康的支持、野火事件後可能會有的環境危害(飲用水安全、傳染病、空污等)應變指南,也提供緊急處方協助計畫,以維持民眾的處方用藥需求。另外,FEMA也開始協助當地居民的重建工作,並成立災難復原中心。
災難發生後,檢調單位啟動了一系列調查工作,希望釐清整件災害事件的因果以及責任歸屬。此外,由於拉海納是茂宜島人口最密集的市區,也是觀光旅遊的重鎮,後續的重建不僅僅是提供當地居民生活所需,還面對了當地自然地景以及人文古蹟毀損、觀光經濟難以復甦的問題。此外,當地已經出現想要趁機做土地買賣的商業行為,因此除了緊急避難以及暫時安置以外,要如何保障當地居民的土地持有以及居住問題也是一大挑戰。
不同的土地利用策略對限制草火循環至關重要。這些策略包括生態重建、牲畜放牧、火災預防與減災,其中最大的挑戰在於在大範圍的景觀上重建土地利用的方式與生態系:
1. 重建生態系:在受到火災影響的區域種植原生樹木和灌木可以隨著時間的推移排擠非原生的樹木和草地。實際操作中,這是具有挑戰性的,因為許多草地和非原生植物生長速度比原生植物更快,會在火災後的環境中競爭勝出。除了可能的野草控制外,恢復區域中的植物需要受到保護、減少暴露於火災的機會。
2. 牲畜放牧:牲畜放牧可以減少草地的範圍,進而減少野火的燃料,是在大範圍內維護防火帶的有效方法。
3. 建立防火帶:防火帶可以減少火災燃燒的強度和速度,為消防隊提供更安全的進入區域,以控制野火。另外居住的區域、灌木樹林等原生植披與草地之間,應加大距離,以減緩火勢的蔓延。
4. 控制火源:太平洋島嶼上的大多數火災都是由人類活動引發的,其預防和管理措施包括公眾宣傳教育和限制進入草地或保護區。
5. 重建過程中,控制草地的擴散:如果某個地區發生火災,可以考慮利用該機會減少草地範圍,種植有益的原生植物,並局部使用除草劑來減少種植區域草地的再生。
夏威夷與台灣在地理環境上其實有許多類似之處,在災害的風險上也有部分相同,例如地震、熱帶氣旋等,因此為了系統性的了解並對照台灣在緊急事件管理上的異同,此段參酌美國安柏瑞德航天大學(Embry-Riddle Aeronautical University)安全與應急機關管理學系張賢龢教授所發表的文獻,以為對照分析,詳細的論文內容也歡迎大家研讀。
夏威夷在全球變暖化,海平面上升的背景下,維持災難管理供應鏈面臨種種挑戰,其中包括來自於政府機構的種種限制、當地民眾對於防災的意識不足,以及文化上對於災難的認知和準備不足所導致的。在政府方面,存在著組織分散、責任歸屬不明確、防災意識薄弱以及民意對於防災的忽視等挑戰;而民眾方面,由於當地信仰,對於災難有不一樣的認知,另外居民大多僅有小型災難的經驗,對於災難的警覺性不高,因為之前頻繁發布災難警報的經驗,對於警報感到疲勞,從而產生了對於災難的錯誤安全感,缺乏對災難的危機感和預防意識。
張博士的研究聚焦於夏威夷的首府檀香山,通過訪談的方式進行質性研究,經過一系列訪談和社會網絡分析,將夏威夷的災難管理供應鏈挑戰歸納為以下四類。
1.地理環境的限制:包括群島地形和有限土地面積,這些因素使供應鏈的準備工作變得更加複雜。
2.政府層面的挑戰:包括政府機構間的合作不足,以及權責劃分不清晰,各個部門常常預設其他部門負責災難風險管理。
3.災害風險資訊的提供:因為政府的權責不明加上民眾的不重視,關於夏威夷的災難風險評估以及管理供應鏈相關的研究本身就十分有限,再加上如何有效地傳達災害風險資訊給民眾和企業也是一個挑戰。
4.文化因素:在民眾的災難警覺性和供應鏈管理方面起著關鍵作用。夏威夷人習慣的"Just in time"物流系統,也就是按需求即時叫貨和配送,與美國本土不同,受限於土地稀缺,缺乏在地的倉儲,這種系統在災難發生時可能會影響整體供應鏈的應變能力。
這篇文章提出了三個面向的改善方案:
1. 針對不同地區、族群以及基礎建設的風險分析非常重要,也必須要考量不同災難場景的影響,依據這些分析的結果,擴增供應鏈的能量,例如設立更多的物流中心。
2. 政府必須扮演起領導的角色,確立政府內部的權責分工之後,和私人機構廣泛的合作,讓災難應變的能量能夠深入社區。
3. 必須在社區建立有韌性的防災系統,從物資的儲備資訊系統的建立到防災意識的培養,每一個部分都很重要,另外,針對遊客的教育也不可或缺。
台灣四面環海,也是由多個島嶼組成,在物資的儲備上一直面臨了極大的挑戰,這一點與夏威夷相似:太多的庫存,沒有使用,變成浪費,缺乏庫存,一旦發生災難時,有可能會面臨資源短缺的情況,因此如何篩選出那些是重要的關鍵物資十分重要,當然與民間的合作也有助於資源的調度,然而這也有待建立好的資源管理系統,有效監控這些關鍵物資,才不會變成空頭支票。
另外政府對於災難的權責管理這一點,一直處於一個看似清楚、但又不甚清楚的狀態,對於災害防救法上的認定,以及未認定的災害,俗稱複合式災害,可能在初期就會遭遇到問題,假使像夏威夷野火這樣的事件,到底該認定為森林火災(農業部)還是一般火災(內政部),可能在初期就難以認定,也會對後續的應變發生影響,因此未來還是應該朝著後果管理,也就是全災害管理的方向進行改革與規劃。
最後,民眾的災難意識,在台灣一直需要亟待建立,不是災難太少、難以有共鳴,而是因為台灣各種災害頻仍發生,大家對於預警的警覺度,總有『狼來了』的錯誤安全感,這一點也許與夏威夷相同,近年來各種透過細胞簡訊發布災難警告的機制,一方面也許可以更清楚地提示民眾災難的發生,但是其實際對於行為的改變,還需要進一步研究,並且改善現有的預警系統,以達到真正警示與驅動避難行為或應變行動的效果。
參考資料:
Carla D’Antonio, Stephanie Yelenik, Clay Trauernicht, Melissa Kunz, The Grass-Fire Cycle on Pacific Islands. Sep 2018. https://pacificfireexchange.org/....../the-grass-fire....../
Shen, S., Chang, R.H., Kim, K. et al. Challenges to maintaining disaster relief supply chains in island communities: disaster preparedness and response in Honolulu, Hawai’i. Nat Hazards 114, 1829–1855 (2022). https://doi.org/10.1007/s11069-022-05449-x
作者:臺大醫院急診醫學部、災難醫療救護訓練中心 陳仲昫、李鴻瑋、林劭雍、林鍵皓、周維國、鄭銘泰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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